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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失去了影子〉

狄薇德一直有一個心願,就是能夠擺脫她的母親,狄妮安的影子。狄妮安是一位佛朗明哥舞者,根據許多從業人士的說法,她是一位傑出的舞者,甚至可以稱作是舞蹈界裡,代表著一個時代的人物。所以自從狄薇德有記憶以來,她就是「狄妮安的女兒」 然而不管狄妮安在外有多少的成就,狄薇德打從心底瞧不起她的母親。她甚至覺得,狄妮安比管家妮娜還沒有資格稱得上是她的母親。因為大部分的時候,狄妮安不是出國去巡迴,便是帶著男舞者在家中的練習室「練習」(狄薇德深信一定是「練習」而不是練習。)

所以當想成為一位一流演員的狄薇德聽說狄妮安希望自己可以繼承她的名聲出道時,狄薇德只覺得可笑至極。 「如果妳需要的話,媽媽的名字可以隨時拿去用。雖然媽媽不是影視圈的人,但總是有點影響力的。」 「妳現在是在瞧不起我嗎?」 「現實是很殘酷的。除了妳自己多加努力以外,如果妳用媽媽的名字出道,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冤枉路。」 「妳的名聲有多好用我是不知道,妳只要不要哪一天從外面帶一個弟弟或妹妹回來就好。我那個不知道在哪裡的爸爸會很感謝妳的。」 說完,狄薇德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狄薇德就這樣開啟了她一個人的生活。一開始並不順遂,默默無聞的她試鏡總是處處碰壁,只能靠著零星的臨演的日子維生。但當人脈被慢慢打開以後,漸漸地,案子們就像枝葉一樣慢慢地串起並擴散了開來。這樣的日子很忙碌,卻也非常踏實。

直到有一天,狄薇德接到了一部電影的邀約,名為《卡門》。「我想將這部改編經典的電影,獻給在這個社會裡許多偉大的女性,那些堅毅地以自己所長在社會上找到一席生存之地的女性。即使在所有客觀的條件下她們比許多男性都還要偉大,但卻因為這個父權社會而默默無聞。」導演在第一次劇組的見面會上侃侃而談。 「我希望劇組的每個人都可以回家好好地採訪自己的母親。問問她們如何殺死心中那個自由奔放的卡門,而成為現在的樣子;或是,因為帶著那個自由奔放的自己,在這個社會裡面臨了多少困難。」 「特別是妳,狄薇德。身為女主角我希望妳可以特別跟我分享妳的收穫。」

狄薇德百般不情願地回到家裡。一路上她總想著,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個已經將近十年沒有回來的家,和那個十年間只有在報章雜誌上見到的狄妮安。殊不知,打開門見到的只有雙眼紅腫的妮娜和空蕩蕩的大房子。 「夫人走之前吩咐我,如果小姐回來了一定要把這個交給妳。」

那是一本,可以說是日記也可以說是一封寫成一本的信。裡面記滿了狄妮安每天想和狄薇德說的話,和每一部狄薇德演過的電影,不管角色大小的,觀後心得。有的讚賞,有的嚴厲。 「是《卡門》!奇洛維導演的作品!一路看你走來,我知道妳一定可以做得很好。之後就要換我到處和大家說我是「狄薇德的媽媽」了!小薇,恭喜妳。」

後來,《卡門》這部電影新增了在任何版本的腳本裡都沒有出現過的一場戲:女主角卡門在充滿繡球花的池子裡,對抗著水的浮力,堅定地跳著無聲的佛朗明哥。水流的擾動沖散了錦簇的花瓣,在戲的尾聲只留下一池華麗的紫的碎片。

這場戲成為了狄薇德最為人樂道的一場戲,她和狄妮安的關係也因此被攤在了鎂光燈下。

但自從《卡門》以後,再也沒有人看過狄薇德。


系列|花、水、女人|那一天她失去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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