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意識之中表露無遺的(腳)〉
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個記憶是這樣的:自己在地上爬著,爬向那位名為母親的人腳旁。母親常常很忙,但她的腳很有力,所以當他爬向她時,總是用腳掌把他的腹部頂起來,讓他飛高高。 長大一點點之後,他總喜歡側臉趴在教室的桌上,看著大家的腳。默默的他沒什麼朋友,但他沒有表現出來的是,他大概是最了解全班同學的人。
他發現腳是這樣的存在:開心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搖擺;難過的時候會肌肉會不受控地放鬆;緊張或尷尬的時候會僵直在某個定點;憤怒的時候腳掌會平貼著地面向下蹬。或許是這樣長時間對於腳的觀察,當他成為一位臨床心理師時,比起同梯的大家他能更快的掌握患者的狀況。
據被他治療過的患者所說,讓他看診是一個很神奇的經驗。他幾乎不會看著患者的眼睛,但言辭中卻常常透露著體貼的關心與溫暖。他們都想不透為什麼當一位醫生都不正眼看自己,甚至不記得自己長得什麼樣子時,卻還能夠這麼了解自己。意外的是,大部分的患者其實還蠻喜歡這種感覺的。「不會像其他醫生總是想把我看透,那樣赤裸裸的感覺。」
也因為這樣的習慣,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患了非常嚴重的駝背。等到他發現時,他的脊椎已經向前彎曲了67.5度傾角。再厲害的骨科醫師都束手無策,只能任由他的駝背繼續加劇。
反正他的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了。駝著似乎也能忽略很多向他投來的,怪異的眼光。他想。他每天依然堅持穿著筆挺的襯衫,提著公事包,儘管看不太到自己全身的樣貌。但他不在意,只是依然默默地,用他最獨特的方式,守護著人們腳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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